聊斋 0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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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朝初年，有将军讳柱间者，少时家贫。其年时疫，家有幼童染疫者十之八九殆矣。柱间二弟名扉间者亦染病。家贫无计，乃欲自售，拜别父母，于溪边自伤其身。遇一皂衣人被酒，倾跌入溪，几溺，柱间救之。及醒，曰：吾将报也。遂与柱间银钱衣服，其弟乃救，又为柱间请塾师交于文字武艺。客亦时时来，与塾师谈及天下之大势。柱间仰慕，谨以求教，客亦不讳言。每与柱间诸般玩器，玲珑精巧，非人间气象，扉间疑之。后天下大乱，柱间投圣祖，功至三等侯，衣锦返乡，竟再遇客，姿容风流一如乱前，十数年无变化矣。柱间邀客同饮，客亦不辞，酒过数巡，面容渐如桃花。柱间执客之手求欢，客许之。乃婉转相就，稚莺初啼，柱间亦曲意奉承，玉成好事。及其妙处，虽忍耐亦不能，一时云雨翻覆。及毕，客倦怠欲眠，柱间尤兴。乃见客虽男身，亦有落红。柱间大喜。此后二人时时争戈，并无避讳。曾许客侯夫人之位，客弃若敝屐，曰：汝待我女人耶？柱间爱之尤甚。后南疆叛乱，柱间受命平乱，三月即胜。东海郡王欲招之为婿，柱间婉拒。乃请人告知柱间之弟扉间曰：阴阳相合，男女繁衍，人之大欲。且自古未闻有人能数十年面容不变者，此恐是怪。扉间自请客及家人贺柱间战胜。恰客不在，客弟代客来，扉间以酒诱之。及月中，客弟醉酒散漫，遂微露迹，裙下有物似尾者，扉间觉之。及客弟行，乃带家人尾随至一古庙，举火焚之。客弟及家人悉被火。及明探穴讨之，乃知是狐。数有十余大狐乃至若干小狐者。扉间选狐皮火红可爱且无伤者献于柱间。柱间爱之，欲以酬客。客见之大惊，夺狐皮乃去。次夜客携剑来，曰：汝活我，我活汝弟，许汝富贵，足相抵也。汝爱我，我亦与心与汝，姑妄可报也。悔不听旧训，人妖殊途，不可相恋。然报吾一身可矣，吾弟与吾族何辜？吾目有不如无者。遂挖目取心与柱间，咒之曰：汝弟灭吾一族，他日必夷三族报之！踊跃而死，现其原身，乃一八尾玄狐。柱间悲泣，取客剑曰：汝见汝心，不见吾心乎？吾与汝原是一心，实非两心尔。遂破腹取心，与客心一处，双心化碧再难分离，拥狐身而死。现京城西将军墓者是此处。扉间后官至宰相。及其暮年族人死亡几尽，乃请法师欲除诅咒。法师听闻，叹之曰：此灵狐耳！狐者有灵，自生乃修，不伤性命，不行采补，凡八百岁，毛色化玄，尾生八尾，具大功德。凡伤之者受天谴之。拂袖不顾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