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斋16
继续文言文小段子
某生夜行误踏一冢。土破，露一骷髅，颅骨洞然，乃遇盗被杀者。生悯之，以衣培骨，捧土葬之，并立一石拟碑。归家，梦中觉左胸不适，挠之，醒后见左胸微创。及后渐红渐溃，溃愈则现一疮如人面，鼻目俱在。生延医不愈，其疮愈大，以衣覆之，则宛然若女子胸也。乃访得一祝由，与见之。祝由惊之：此阳毒也，非阴毒耳。乃曰凡人面疮者，必为鬼毒，鬼毒乃阴，则以朱砂砒霜合之，攻以阳毒则溃。君此疮者，乃为阳毒，阳阳相亢，则愈毒也，故不能愈。又云阳毒在阴毒之上，非灭其鬼者不能愈。生思此生未为鬼祟，唯曾路遇荒冢，破一骷髅。乃请法师于骷髅墓。法师做法，开阴阳目。生乃见一鬼，头颅破碎，鲜血淋漓而衣类书生者。鬼语温温，对生曰：吾自待汝来也。法师叱之曰：尔庐虽破，然生复之矣，其无负汝者，何能祟之？必收汝。鬼叹之曰：吾亦不愿此尔。乃具陈前情。原鬼与生，前世交也，虽同男子，情若夫妻。时鬼父与约婚姻，鬼不从也，约生与奔。生弟持生贴约是处。鬼至而不见生，仅见其弟。生弟持锥破鬼首而死。死后葬此阳风焰炙之地，日受烈阳炙烤，久之竟成恶鬼。恰生转世至此，踏破骷髅，移葬他处，方除烈焰焚身之厄。鬼又语法师，言爱彼情真，虽死不悔，岂能祟之。唯恐其冢遗毒播散，生害之也。乃日日盼人来。鬼陈其事毕，竟请自缚。法师即取葫芦欲行，为生阻也，乃问鬼何度者。法师沉默，久问乃答。凡阴鬼者，与刻灵位，缚鬼位中，具行法会，少则二十一日，多则九九八十一日，化其戾气，送入鬼门。此阳鬼者，乃入镇妖塔，磨其鬼骨，去其心志，候时日至，请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真名，具以霹雳而散。实无有法度，唯魂消魄散尔。生竟不许。法师劝以人鬼殊途之道，且谓鬼为恶鬼，虽其不欲，亦有害也。况一时为恶鬼，终生为恶鬼，其势不能反，纵之，则必受其害。鬼亦劝之。生执迷甚坚，竟使家人谴法师反，结庐于此。又请圣人言与鬼曰：汝此情状，是吾害也，吾不救汝，盼谁救者？人不自度，岂望他人度焉？鬼人死尔，亦必如此。乃与鬼读圣人书。
生初儒生，后为居士，学佛也。法师恐鬼为害，时时访生，俱无事。越数年，生疮愈重，毒入心尔，欲死，法师候之。寅时三刻，天方明时，乃闻生所嘈嘈，思必死也。出门乃见两人携手拜，竟生与鬼，鬼伤尽复，无复恶形者。生执鬼手，拜法师后行，缓缓逝矣。乃知世无不可度，视其人者。